我在便利店值夜班到凌晨三点，结束工作后只能搭乘末班公交车回家。
七月的雨夜闷热潮湿，街道上早己没了行人，只有路灯在雨幕里晕染出朦胧的光圈。
候车亭的铁皮顶棚被雨点砸得噼啪作响，远处终于传来公交车的轰鸣声。
307路缓缓驶入站台，车门打开的瞬间，一股混合着皮革与潮湿布料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。
车内零星坐着几个乘客：前排蜷缩着戴鸭舌帽的男人，帽檐下露出半张苍白的脸；中间座位上的老太太裹着灰扑扑的头巾，正用枯瘦的手指来回摩挲着木质拐杖；后排坐着个穿校服的女孩，校服下摆还在滴滴答答地淌水，却在专注地低头玩着游戏机。
我挑了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，把湿透的伞靠在脚边。
司机是个中年男人，后视镜里他眉头紧皱，反复确认时间后才缓缓启动车子。
刚开出两站，突然响起急促的拍窗声——路边站着个穿红色雨衣的女人，雨衣帽子下露出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，在车灯照射下泛着诡异的青白。
司机犹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打开车门。
女人上车后站在过道中间，雨衣下摆不断滴落黑色的水渍，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。
她没有投币，也没有刷卡，就这么静静地站着，雨衣下的身体微微颤抖。
我盯着她的背影，突然发现她没有影子，后颈处还露出一截暗红色的勒痕。
“这位乘客，请刷卡或投币。”
司机的声音打破死寂。
女人缓缓转头，露出半张腐烂的脸，黑洞洞的眼眶里蠕动着白色蛆虫。
我吓得捂住嘴，差点尖叫出声。
可当我再抬头时，女人又恢复了正常，正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。
这时，坐在前排的鸭舌帽男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指缝间渗出黑色的液体。
他猛地起身，跌跌撞撞地冲向车门，却在即将触碰门把手时僵在原地，身体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，最终瘫倒在地上。
我惊恐地发现，他的皮肤正在快速腐烂，转眼只剩下森森白骨，身上的衣物却完好无损地堆在地上。
车厢里的其他乘客仿佛什么都没看见，老太太仍在摩挲拐杖，校服女孩依旧专注地玩着游戏，只有那个红衣女人，正一步一步朝我走来。
她每走一步，脚下就会留下一串黑色的脚印，雨衣下传来骨头摩擦的咔咔声。
“能借个火吗？”
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我这才注意到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支香烟，烟嘴处还沾着暗红的血迹。
我颤抖着摸出便利店顺来的打火机，火苗燃起的瞬间，她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，额头上赫然印着一道新鲜的车辙痕迹。
就在这时，公交车突然剧烈颠簸，我猛地惊醒，发现自己还坐在候车亭里，手里紧紧攥着便利店的塑料袋。
远处传来307路公交车的鸣笛声，和刚刚梦里的一模一样。
当车子缓缓停下，我看着车内熟悉的乘客，突然发现那个穿校服的女孩，手里游戏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永远停在03:17，而她校服背后印着的校徽，正是三年前因校车事故全员遇难的育才中学。
我站在原地不敢上车，可车门己经打开，司机透过后视镜死死盯着我，眼神里充满警告。
红衣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，冰凉的手搭上我的肩膀：“该上车了。”
她的声音在雨声中若隐若现，“你己经迟到太久了......”候车亭的电子钟突然开始疯狂跳动，数字从03:17跳到19:45，又跳回00:00。
我最后看了眼便利店的方向，那里的灯光不知何时己经熄灭，玻璃门上倒映着我扭曲变形的影子，正对着我露出一个熟悉的微笑。
当我再次睁开眼，己经坐在公交车上。
所有乘客都在看着我，他们的脸上没有五官，只有黑洞洞的窟窿。
红衣女人坐在我身边，手里的香烟己经燃尽，烟灰却始终没有掉落。
她轻轻靠过来，在我耳边低语：“欢迎来到末班车的世界，我们等你很久了......”公交车缓缓驶入黑暗，车窗外的景象变得愈发扭曲。
我知道，自己再也回不去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