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昭十八年·上元夜太极殿前的九十九盏鎏金宫灯在风雪中摇晃,灯面上绘着的五谷丰登图被映得忽明忽暗。
二皇子萧景琰抬头望了望檐角积满雪的鸱吻,忽然觉得那狰狞的兽首像极了钦天监昨日密报中提到的"荧惑犯紫微"星象。
"陛下驾到——"随着太监尖利的唱喏,九位蟒袍玉带的皇子在丹墀下齐齐跪倒。
萧景琰的膝盖压在织金团龙毯上,余光瞥见身旁六皇子萧景桓腰间新换的羊脂玉算坠——那是江淮盐商上月进献的稀罕物,此刻正在貂裘下泛着油腻的光。
"众卿平身。
"老皇帝的声音比去年冬至时又沙哑了几分。
当那双枯瘦的手揭开面前的鎏金暖锅时,萧景琰注意到父亲夹着鹿脯的银箸在微微颤抖。
子时三刻,第一轮烟花刚照亮太液池,殿角的青铜地动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。
六皇子袖中的金珠算盘啪嗒落地,七枚翡翠珠子滚到御案之下。
几乎同时,整座宫殿剧烈摇晃起来,梁柱间传来令人牙酸的吱嘎声。
"护驾!
"西皇子萧景睿的横刀己出鞘三寸,玄甲卫如黑潮般涌入殿门。
但比他更快的是一道青影——只见二皇子膝行三步重重叩首:"儿臣请父皇移驾!
"额头砸在金砖上的闷响让户部尚书赵羡之眼皮一跳。
老皇帝却死死攥住龙椅扶手,浑浊的目光穿过漫天飘落的帐幔碎片,钉在殿外血色弥漫的夜空。
钦天监正使白须上沾着酒渍,踉跄扑到阶前嘶喊:"荧惑守心!
紫微星黯!
此乃..."话音未落,一道血箭从帝王口中喷出,在冬至新贡的暹罗象牙席上绽开刺目的红梅。
萧景桓的指尖突然掐进掌心——那席子是他经手采买的。
二皇子萧景琰立即解下孔雀纹大氅覆在御案前挡血,喝令太医封锁殿门。
OS:(那老狐狸故意打翻浑天仪!
白正使是西弟的人...)。
他借搀扶之机按住皇帝脉门,袖中暗藏的《青囊书》硌得腕骨生疼西皇子萧景睿横刀架在钦天监使颈间:"妖言惑众者斩!
"内心OS:(天象异动+父皇咯血=最迟三月必立储君)他将刀鞘轻叩地面三次,殿外立即响起整齐的铠甲碰撞声。
六皇子萧景桓大喊"快取长白山参丸!
"假意慌乱碰翻烛台。
内心OS:(血溅象牙席...河西军饷亏空案要提前发动了)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手里的烛油精准滴在工部奏折的火漆印上。
御史大夫郑怀恩的笏板当啷落地。
这位三朝元老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先帝驾崩时的场景——当时殿角的蟠龙柱也是这样无端裂开三道细纹。
他的目光扫过九位皇子:五皇子正偷偷用银针试毒,八皇子却在记录哪些大臣躲到了柱后..."诸位大人莫慌。
"二皇子门生、礼部侍郎柳澄突然高声道:"《开元占经》有载,地动逢盛世乃除旧布新之兆!
"这话说得巧妙,既安抚人心,又暗指储位更迭。
萧景桓闻言轻笑,转头对瑟瑟发抖的鸿胪寺卿道:"柳大人博学,只是...占经哪来什么盛世之说?
"当太医令宣布"陛下乃急火攻心"时,西皇子突然割下一片染血的龙袍下摆:"儿臣请镇守皇陵以镇龙脉!
"萧景琰瞳孔骤缩——皇陵驻军可是掌控京畿防务的关键。
"且慢。
"久未开口的九皇子突然捧出一卷竹简:"《黄帝内经》云,荧惑见则修德..."这孩子气的举动引得几位将军嗤笑,却见老皇帝艰难地抬手摸了摸幼子的发顶。
缓缓的转头看向其他儿子:“朕无事,你们都回去吧。
朕的身体朕知道。”
“父皇……”九皇子还要说什么,老皇帝抬手阻止了他,“朕累了,你们都跪安吧。”
众皇子,大臣跪拜退出殿外。
殿角阴影里,六皇子的幕僚正在丝绢上疾书:"丑时三刻,玄武门换防"。
写完后将绢布塞入中空的金珠,滚到一名胡商脚边——那波斯人假装拾取算珠,却将密报藏进了缠头布的夹层。
子时末,当值的羽林军开始以"清查震损"为由搜查各宫。
二皇子在暖阁里展开钦天监副使偷偷塞来的星图,发现"荧惑守心"的轨迹被人用朱砂多描了一笔。
"好个一石三鸟。
"他摩挲着玉韘冷笑。
既坐实天罚逼皇帝立储,又让六弟的象牙席变成不祥之物,还能借机调动西弟的边军——可惜那老监正不知道,真正要命的不是伪造的星象,而是暖锅里那味来自岭南的"红信石"...与此同时,西皇子府中的沙盘前,陇西节度使的女婿正在调整代表玄甲卫的小旗:"白大人己按计划服毒,足够嫁祸给二殿下门下的赵尚书。
"而城南商船上,萧景桓正用银刀剖开那颗金算珠:"告诉盐运使,明早江南织造的报价...全部翻倍。
"舱外风雪愈急,画舫上的《霓裳》曲却唱得越发欢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