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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屋檐下的萤火

发表时间: 2025-05-14
老屋的屋檐下总是挂着一串风干的玉米棒子,那是爷爷从田里收回来的。

九岁那年夏天,我蹲在门槛上剥玉米粒,金黄的颗粒坠入竹匾发出沙沙的响声。

父亲蹲在院角的槐树下抽旱烟,烟圈在烈日下慢慢散开。

他忽然说:"女娃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?

"这句话比正午的太阳更灼人,玉米粒从我指缝间漏下去,在泥地上砸出细小的坑。

清晨五点的村庄还笼罩在靛蓝色的雾气里,灶台的火光己经亮起来了。

奶奶佝偻着背往灶膛添柴,锅里翻滚的猪食蒸腾起白雾。

我踮脚取下挂在梁上的书包时,听见爷爷在猪圈里咳嗽。

他总说:"乖囡好好念书,将来带我们去城里看楼房。

"可我知道,圈里那头养了八个月的猪卖掉后,要留着给父亲去镇上打牌。

教室的玻璃窗结着冰花,我在草稿纸上反复演算最后一道几何题。

前排男生的羽绒服散发出新棉花的味道,而我裹着奶奶用旧棉絮改的夹袄,手指冻得通红。

班主任悄悄塞给我的暖手宝,在课桌下散发着微弱的热量。

期中考试的红榜贴在公告栏那天,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,我的名字在榜首闪着光。

父亲再婚那天摆了六桌酒席。

新妈妈穿着红毛衣在席间敬酒,手腕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。

可不过三个月,她就收拾包袱离开了。

那天夜里我听见父亲摔酒瓶,骂骂咧咧地说女人都是赔钱货。

我躲在阁楼上背英语单词,手电筒的光圈在单词表上颤抖,眼泪把"future"这个单词晕染成一团墨迹。

中考放榜那天,校长亲自骑着摩托车来村里报喜。

我正在地里帮爷爷挖红薯,沾满泥土的手接过成绩单时,校长说市里最好的中学愿意免去所有费用。

爷爷用皲裂的手掌数着录取通知书上的烫金字,父亲蹲在田埂上抽烟,烟灰落在刚翻新的红壤里。

暮色西合时,我看见爷爷偷偷用袖口擦眼睛。

离家的清晨,奶奶把煮熟的鸡蛋塞进我书包最里层。

客车发动时,老屋门楣上褪色的春联在风里飘摇,父亲始终没有出现。

经过镇上的砖窑厂,我看见佝偻着背的搬运工在晨雾中蚂蚁般移动,突然明白有些人不是走不出大山,而是甘愿被黄土埋到胸口。

新宿舍的窗外能看到图书馆的尖顶,我在熄灯后打着手电预习功课。

期中考试前夜,接到爷爷的电话说父亲终于跟着施工队去了省城。

月光流淌在习题集上,我想起老屋漏雨的屋檐,那些顺着瓦楞滚落的雨珠,最终都会汇入江河奔向大海。

此刻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,是破茧时最动听的裂帛。

寒假回乡的火车上,我反复摩挲着奖学金证书的硬壳封面。

村口的老槐树落尽了叶子,枝桠间却冒出了嫩绿的新芽。

父亲蹲在修葺一新的堂屋里组装我从二手市场买的电暖器,生锈的扳手在他长满老茧的手里笨拙地转动。

炉灶上炖着腊肉,蒸汽在玻璃窗上凝成水珠,蜿蜒的痕迹像谁在冬日画下的春天轨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