灶房里的血腥味浓得能掐出水来。
江无月抖着手把怨灵莲捣碎,幽蓝汁液顺着石臼边沿往下淌,在陶碗里凝成胶状物。
窗外更夫的梆子声像是催命符,震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。
"月儿......"母亲躺在草席上突然抽搐,指甲把草垫子挠得"咯吱"响,"心口......有东西在爬......"陶碗"咣当"砸在炕沿。
江无月扑过去扯开娘亲衣襟,差点把昨晚的隔夜饭呕出来——十几条黑线在皮肤下游走,正往心窝汇聚成眼球形状。
黑袍人给的玉牌突然发烫。
她想起那家伙临走前的话,咬牙把玉牌按在母亲心口。
黑线顿时疯了似的往玉牌里钻,在青玉表面蚀刻出血管似的纹路。
"啪!
"母亲枯瘦的手突然钳住她腕子,力道大得吓人:"当年你爹......咳咳......从蜃楼带出来的......"老人家用染血的指甲在炕席上划拉,"往北......过了血枫林......""您省点力气!
"江无月掰开她的手,却摸到满手冰凉的汗。
怨灵莲汁喂进母亲嘴里时,她突然想起冥河底下那具蜈蚣尸——这东西真能救命?
院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,比雨点还密。
江无月抄起灶台边的剔骨刀,刀尖对准剧烈晃动的门闩。
黑袍人的警告在耳边炸响:"子时三刻去乱葬岗东南角......""轰!
"门板连带门框整个飞进来。
江无月翻滚着躲开,后腰撞上水缸。
十几个白袍人鱼贯而入,领头那个剑尖还在滴血——是傍晚逃走的里长!
"妖女!
"里长躲在人堆后头跳脚,"敢用邪术害人!
凌霄仙长在此......"寒光乍起。
江无月瞳孔骤缩,那柄雕着蟠龙纹的长剑己到面门。
持剑的是个仙风道骨的老道,可剑锋带起的风里有股子腐臭味。
"叮!
"剔骨刀断成两截。
江无月顺势滚到灶台后,抄起烧火棍往灶膛里一捅。
带着火星子的柴灰天女散花般炸开,老道雪白的袍子顿时开了染坊。
"冥顽不灵!
"老道拂尘一甩,灰雾中飞出七枚铜钱,"天地无极,乾坤借法!
"铜钱擦着耳廓钉进土墙,摆成个北斗七星阵。
江无月突然动弹不得,像是被无数双手按在墙上。
怀里的玉牌"咔咔"作响,裂纹里渗出黑血。
"凌霄子道长慈悲!
"里长扑通跪地,"这妖女和她娘......""呱噪。
"老道剑尖轻挑,里长的脑袋就搬了家。
血喷在江无月脸上时还是温的,她看着滚到脚边的人头,突然发现里长后颈有块青斑——和母亲身上的黑线一模一样。
凌霄子剑锋转向草席:"冥河孽种,也配用怨灵莲?
"剑光劈下的刹那,江无月右眼突然刺痛。
世界在她左眼里褪成黑白,唯有凌霄子心口跳动着团黑雾。
她鬼使神差地伸手一抓,竟从虚空中扯出条血淋淋的因果线!
"噗!
"凌霄子喷出口黑血,剑势歪斜着砍断房梁。
瓦片暴雨般砸落,江无月趁机背起母亲撞向后窗。
木窗棂碎裂的声响中,她听见老道气急败坏的咆哮:"追!
要活的!
"雨更大了。
江无月深一脚浅一脚往北跑,背后的母亲轻得像纸人。
右眼***辣地疼,视野里时不时闪过血色重影——有断头的里长,有冥河龙尸,还有青铜棺里伸出的蜈蚣步足。
血枫林的叶子红得刺眼,每片叶脉都在渗血。
江无月刚踏进林子就听见铃铛响,十几盏幽绿的灯笼从树后转出来。
待看清提灯的是什么玩意,她差点咬断舌头。
牛头人身的怪物拖着镣铐,锁链那头拴着辆镶金嵌玉的马车。
车帘被兽爪掀开时,江无月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竖瞳——是个额生双角的女人,左角断茬还滴着血。
"人族?
"女妖鼻翼翕动,"带着死气和......蜃楼的味道。
"马蹄声从身后逼近。
江无月把母亲往树根下一放,抽出断刀横在胸前:"要命就滚!
"女妖突然笑了。
她手腕上的金铃"叮当"一响,牛头怪物抡起狼牙棒砸向追兵。
江无月听见骨头碎裂的闷响,听见凌霄子的怒喝:"大胆妖孽!
"刀光剑影中,女妖闪到她跟前。
断角抵住她咽喉的瞬间,江无月看清对方脖颈的鳞片——和黑袍人一模一样!
"接住!
"女妖突然把颗珠子拍进她掌心,"去蜃楼,否则......"利刃破空声打断话语。
凌霄子的剑穿透女妖心口,剑柄"凌霄"二字沾了血,红得刺眼。
女妖死死攥住江无月的手,珠子在她掌心融化,幽蓝血管纹路顺着手臂往上爬。
"见死不救者......"女妖瞳孔开始涣散,"永堕幽冥......"剧痛从右手漫向心脏。
江无月踉跄着后退,看见自己皮肤下浮现出冰桥纹路,桥那头是悬浮在空中的岛屿。
岛上高塔的琉璃瓦映着血月,塔尖挂着无数青铜棺。
凌霄子的剑锋贴上她脖颈:"把蜃珠交......""轰隆!
"惊雷劈中血枫树,燃烧的树冠砸向人群。
江无月趁机背起母亲狂奔,右眼烫得几乎要融化。
她没看见背后的异象——女妖的尸体正在融化,变成滩血水渗入地底;也没看见凌霄子割开掌心,用血在剑身画符。
"你跑不了。
"老道的声音如附骨之疽,"蜃珠认主之时,就是祭品归位之日!
"江无月摸到怀里的玉牌。
裂纹己经爬到重瞳图案上,母亲的心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。
右手的幽蓝纹路突然暴起,她不受控制地转向东北方——那里有座荒坟正在渗血。
子时三刻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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