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砸在脸上像撒盐粒子，疼得人睁不开眼。
江无月深一脚浅一脚往北跑，怀里瓷瓶被捂得发烫。
老槐树上吊着的引魂幡被风扯得猎猎作响，纸钱混着雨水糊了满脸。
"过了乱葬岗就是冥河......"她抹了把脸，指尖残留着母亲的血腥味。
黑袍人的话在耳畔炸响："子时前摘不到怨灵莲，等着收尸吧！
"远处传来狼嚎，绿莹莹的鬼火在坟包间游荡。
江无月攥紧从灶王爷画像后摸出来的匕首——刀柄缠着褪色的红绳，是去年生辰娘亲给系的。
河腥味突然浓得呛人。
她扒开最后一片芦苇，浑身的血都凉了。
冥河水面漂满幽蓝的莲花，花心燃着青白色火苗。
那些火居然在雨里越烧越旺，照得两岸尸骸森森发亮。
最瘆人的是花丛里浮沉着半截龙尸，鳞片足有脸盆大，眼眶里还插着把生锈的偃月刀。
"要死了......"江无月咽了口唾沫，靴子陷进河滩淤泥里。
怀里的瓷瓶突然嗡嗡震颤，冥河水像活过来似的往瓶口涌。
她刚弯下腰，最近那朵怨灵莲突然"唰"地张开花瓣。
莲蓬里哪是什么莲子，分明是密密麻麻的骷髅头，每个眼窝都冒着磷火。
"操！
"匕首差点脱手。
江无月咬牙揪住花茎，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掌往心口钻。
莲梗上突然睁开七八只血红的眼睛，黏液顺着眼皮往下淌。
"咔吧！
"花茎折断的瞬间，整条冥河沸腾了。
无数白骨手爪破水而出，抓得她脚踝生疼。
最要命的是那具龙尸突然翻身，腐烂的尾鳍"啪"地拍起丈高浪头。
"钥匙......终于来了......"沙哑的吼声震得耳膜生疼。
江无月眼睁睁看着龙尸眼眶里的偃月刀"咯吱咯吱"转过来，刀刃上锈迹簌簌脱落，露出血槽里未干的黑血。
"去你娘的钥匙！
"她挥刀砍向缠在腿上的水草，却发现那是缕缕人头发。
怨灵莲的骷髅头齐声尖笑，震得鼻血首流。
龙尸腐肉间突然钻出白花花的东西。
定睛一看，竟是成千上万尾白骨鱼，鱼头全顶着人脸！
这些鬼东西撞在腿上像冰锥子扎，眨眼间裤脚就被撕成碎布条。
"嘶——"江无月倒抽冷气。
有尾鱼死死咬住拇指，尖牙首接钉进指骨。
黑血涌出来的刹那，整条冥河突然死寂。
龙尸空洞的眼窝腾起两团鬼火，映出河底密密麻麻的锁链。
那些锁链尽头拴着数不清的青铜棺，棺盖上全刻着相同的图案——重瞳眼！
"咚！
"怀里的瓷瓶突然炸开。
冥河水像条黑蛇钻进伤口，疼得她跪倒在浅滩。
咬住手指的白骨鱼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，"噗"地化作青烟。
以她为中心，河面开始结冰。
怨灵莲一朵接一朵凋零，莲心里的骷髅头争先恐后往水里钻。
龙尸却跟打了鸡血似的，腐肉间生出鲜红的肉芽，拖着锈刀就往岸边扑。
江无月突然发现自己在笑。
右手不受控制地摸向眼睛，指尖触到一片冰凉——右眼不知何时蒙上灰翳，左眼却烫得像烙铁。
"哗啦！
"偃月刀劈下的瞬间，她鬼使神差地抬手去挡。
本该断成两截的胳膊完好无损，刀刃离掌心三寸就再难推进。
龙尸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，震得冰面裂纹西溅。
"滚回去。
"这声音不像自己的，倒像千万人齐声低语。
锈刀"当啷"落地。
龙尸轰然跪倒，腐肉间新生的心脏"噗通噗通"狂跳。
江无月盯着自己掌心浮现的幽蓝纹路，突然想起黑袍人那句"冥河有眼"。
冰层下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。
最近那口青铜棺盖缓缓滑开，伸出的手骨上戴着熟悉的骨戒——和父亲密室里那枚一模一样！
"月儿......"江无月浑身剧震。
这声音......分明是十年前坠崖而亡的父亲！
"别过去！
"斜刺里突然蹿出个黑影。
江无月被扑倒在冰面上时，看见黑袍人的面具裂了道缝，露出底下青紫色的皮肤。
他袖中甩出的兽骨针钉在青铜棺上，爆出团团绿火。
"你想被做成活祭品吗？
"黑袍人拎小鸡似的把她拽起来就跑。
身后冰层接连炸裂，青铜棺里爬出的东西发出非人嘶吼。
江无月扭头瞥见个佝偻身影——那玩意长着父亲的脸，下半身却是蜈蚣躯干！
数不清的步足扎进冰层，眨眼就追到三丈之内。
"接着！
"黑袍人突然塞给她个玉牌，"咬破舌尖血喷上去！
"玉牌触手阴寒，正面刻着重瞳图腾。
江无月心一横，狠狠咬破舌尖。
血溅在玉牌上的瞬间，冥河两岸所有引魂幡同时燃烧，夜空竟撕开道血口子。
蜈蚣怪发出凄厉惨叫，在火光中化作飞灰。
黑袍人拽着她跃入血口子前，突然凑到耳边低语："记住，子时三刻去乱葬岗东南角......"话音未落，两人己摔在自家院子里。
江无月趴在地上干呕，吐出来的全是黑水。
黑袍人倚着水缸喘气，面具彻底裂成两半。
月光照在那张脸上时，江无月的指甲抠进了砖缝——这人的右眼蒙着灰翳，左眼瞳孔是诡异的双环纹！
"你......""嘘。
"男人竖起食指，皮肤下隐约有鳞光流转，"等你娘咽气再哭丧。
"他指了指灶房，"去喂药吧，三更天的戏码才刚开始呢。
"江无月低头看着掌心幽蓝纹路，那里缓缓浮现出倒计时：亥时六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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