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管事那滩烂肉般的尸体和另一具干瘪枯槁的皮囊,像两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,被随意抛弃在埋骨渊冰冷的石地上。
凌九幽甚至没有再看一眼。
他拖着那条依旧传来阵阵钻心剧痛的伤腿,一瘸一拐地走到不远处一条渗着冰冷岩水的石缝旁。
他没有立刻清洗。
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如同融入这片死寂深渊的一块冰冷岩石。
丹田深处,那团混沌微光——吞天神鼎的核心烙印,正如同一个初生的、饥饿的凶兽,传递着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:渴望!
对刚刚汲取到的那两股微弱精血和破碎灵魂的渴望!
它贪婪地消化着那点微末“食粮”,将其转化为丝丝缕缕、带着淡淡血腥气的暖流,注入他那片干涸龟裂的丹田废墟。
暖流所过之处,那无处不在的、深入骨髓的剧痛,如同被某种冰冷之物短暂地压制下去,稍稍缓解了一瞬。
断裂的腿骨处,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、如同无数细小虫子啃噬骨头的麻痒感——那是神鼎转化出的生机在强行催动血肉骨骼的愈合。
然而,这点“食粮”太少了。
少得可怜。
神鼎传递来的“饱腹”感极其短暂,转瞬即逝,随即便是更加强烈、更加尖锐的……饥饿!
如同一个无底的深渊,刚刚被投入了两颗微不足道的石子,非但没有填满,反而激起了更深的吞噬欲望。
这饥饿感并非来自凌九幽的胃,而是首接作用于他的神魂深处,如同无数冰冷的钢针,反复刺扎着他的意志。
“不够……”凌九幽喉咙里滚动着沙哑的低语,如同砂砾摩擦,“远远……不够。”
这具身体,这具被命名为“凌九幽”的卑微杂役的躯壳,其破败程度远超他最初的判断。
不仅经脉萎缩闭塞、丹田化为废墟,更糟糕的是,这身体似乎常年遭受极度的压榨、毒打和营养不良,本源早己亏损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。
就像一株被虫蚁蛀空、又被烈阳暴晒干裂的朽木,仅靠神鼎强行注入的这点微薄生机吊着,随时可能彻底崩解。
他缓缓弯下腰,伸出那双布满污垢、血痂和刚刚沾染上王管事脑浆的手,捧起一捧冰冷刺骨的岩水。
水浑浊不堪,带着浓重的土腥气和铁锈味。
他毫不在意地将水泼在脸上。
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血污、尘土和恶心的秽物,顺着脖颈流进破烂的衣襟,带来一阵激灵灵的寒意。
他用力搓洗着,动作机械而用力,仿佛要将这具躯壳原主人的所有卑微、懦弱和耻辱,连同这些污秽一起洗刷掉。
洗去表面的污垢,露出一张苍白、瘦削到颧骨凸出、眼窝深陷的脸。
这张脸年轻得过分,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,却布满了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疲惫、麻木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烙印。
唯有那双眼睛。
那双眼睛,在冰冷岩水的***下,彻底睁开。
瞳孔深处,不再是方才杀戮时的虚无死寂,但其中的寒意却更加凝练,如同万载玄冰打磨而成的利刃。
漠然,冰冷,高高在上。
没有一丝属于这个年纪少年应有的朝气,也没有半点刚刚经历血腥杀戮后的情绪波动。
只有一种沉淀了万古岁月的沧桑,和那冰层之下,永不熄灭的、足以焚尽诸天的复仇之火在静静燃烧。
这眼神,与这张年轻却写满苦难的脸,形成一种令人心头发怵的诡异反差。
他撕下身上破烂衣襟相对干净些的布条,将那条扭曲变形、还在缓慢愈合的伤腿,以及身上几处较深的伤口,草草包扎了一下。
动作谈不上熟练,甚至有些笨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近乎冷酷的精确。
每一次牵动伤口带来的剧痛,都只让他微微蹙一下眉头,眼神却始终如古井般深寒无波。
做完这一切,他站起身,目光投向埋骨渊那唯一的、通往上方微弱光亮的出口——一道陡峭、布满湿滑苔藓的狭窄石阶。
那是杂役弟子们运送“垃圾”下来,或者像王管事这样的巡查者进出的通道。
记忆碎片如同沉渣泛起。
凌九幽,青云宗最低等的杂役弟子。
父母早亡,性格懦弱木讷,修为在杂役中都垫底,常年被欺凌的对象。
这次之所以会从思过崖跌落,并非什么“偷窃失足”,而是被几个外门弟子肆意戏耍殴打时,失手推下悬崖!
至于原因?
仅仅是因为他路过时,不小心挡了一位外门弟子的路,又或者,仅仅是那些人觉得他这张写满卑微的脸,看着碍眼,打起来的手感……还算解闷。
“蝼蚁……”凌九幽(仙帝)的嘴角,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,形成一个冰冷的、充满嘲讽的弧度。
这具身体原主人的遭遇,在他眼中,不过是这污秽仙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缩影。
弱小,便是原罪。
卑微者的血泪,连成为强者脚下点缀的资格都没有。
他拖着伤腿,开始沿着那条陡峭湿滑的石阶向上攀爬。
每一步,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,剧痛如同跗骨之蛆。
丹田内的混沌微光持续散发着微弱的吸力,从潮湿的岩壁、从脚下冰冷的石阶、从空气中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灵气里,艰难地汲取着一点点能量,勉强维持着这具破败躯壳不至于在攀爬中彻底散架。
神鼎传递来的饥饿感,却越来越强烈,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锥,持续不断地凿击着他的意志。
每一次呼吸,吸入的冰冷空气仿佛都带着一种诱人的血腥甜香,***着他神魂深处最原始的吞噬欲望。
石阶漫长,仿佛没有尽头。
只有他沉重而压抑的喘息声,在死寂的通道中回荡。
不知爬了多久,上方终于传来微弱的光亮和人声。
出口到了。
这是一个位于山阴处的巨大石洞,光线昏暗,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臭、汗臭和劣质药材混杂的刺鼻气味。
这里是青云宗杂役弟子居住和劳作的区域——杂役谷。
简陋的石屋如同蜂窝般杂乱地镶嵌在粗糙的山壁上,地面泥泞不堪,随处可见倾倒的垃圾和污水。
几个同样穿着灰扑扑“杂”字服饰的杂役弟子,正麻木地搬运着沉重的木柴或倾倒着污物桶。
看到凌九幽浑身是血、一瘸一拐地从埋骨渊的出口爬上来,他们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愕和……更深的恐惧与嫌恶。
“他……他居然活着上来了?”
“天!
是凌九!
他不是被赵虎他们推下思过崖了吗?
居然没死?”
“看他那样子……跟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……好吓人……”“离他远点!
沾上晦气!”
窃窃私语如同苍蝇的嗡鸣,带着冰冷的疏离和避之不及的恐慌。
没有人上前询问,更没有人施以援手。
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远离了他,仿佛他是什么不祥的瘟疫源头。
凌九幽对这一切视若无睹。
他拖着伤腿,凭着身体残留的本能记忆,走向杂役谷最深处、最靠近肮脏溪流的一间低矮破败石屋。
那是“凌九幽”的住处。
石屋低矮得几乎要弯着腰才能进入,里面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药草苦涩的气息。
除了一张铺着破草席的硬板床,一个歪腿的木桌,以及角落里堆着的一些沾满泥污的简陋工具,再无他物。
寒酸到了极点。
他走到角落,掀开几块松动的石板,露出下面一个浅浅的土坑。
坑里放着一个小小的、粗劣的陶罐。
他取出陶罐,里面只有小半罐黑乎乎、散发着苦涩怪味的粘稠药膏——最劣质的金疮药,混杂着不知名的草根树皮熬制的糊状物,是这身体原主用微薄的贡献点换来的保命之物。
凌九幽看着这罐“药膏”,眼神没有丝毫波动。
他挖出一点,面无表情地涂抹在腿上和身上几处包扎下的伤口上。
药膏带来的是一种劣质的、如同火燎般的刺痛感,与神鼎转化生机带来的麻痒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种怪异的折磨。
他动作稳定,仿佛涂抹的不是自己的身体。
就在这时,一个尖酸刻薄、带着毫不掩饰恶意的声音,如同破锣般在石屋门口响起:“哟!
这不是咱们命比蟑螂还硬的凌大废物吗?
怎么?
从阎王爷那儿爬回来了?
啧啧啧,瞧瞧这身行头,血呼啦擦的,真是……臭不可闻啊!”
一个同样穿着杂役服饰,却显得油头粉面、眼神闪烁的青年,抱着双臂,斜倚在门框上。
他叫李二狗,杂役中的一个小头目,修为勉强炼气二层,平日里最喜欢欺凌弱小,尤其是凌九幽这种毫无反抗之力的。
他是赵虎那群外门弟子的忠实走狗和眼线。
李二狗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,在凌九幽身上扫视,尤其是在他那条包扎着的伤腿和满身的血污上停留,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狞笑:“赵虎师兄让我来瞧瞧,看看咱们的凌大废物是不是真喂了渊底的尸虫。
没想到啊没想到,你还真能爬上来!
不过嘛……”他拖长了音调,语气陡然转厉,带着一股子狐假虎威的凶狠:“赵虎师兄说了!
你这条贱命既然阎王不收,那就别想好过!
这个月的‘供奉’,翻倍!
三天之内,给老子交上来!
少一个子儿,老子就打断你另一条腿,再把你扔回埋骨渊去,让你跟王管事那俩倒霉鬼作伴!”
“供奉”,是杂役弟子们对管事和外门弟子们“孝敬”的隐晦说法,实质就是敲骨吸髓的勒索。
翻倍……对于原本就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凌九幽来说,无异于判了***。
李二狗说完,得意地扬着下巴,等着看凌九幽脸上那熟悉的、令他无比愉悦的恐惧和绝望。
他最喜欢欣赏这些蝼蚁在绝对力量面前瑟瑟发抖、摇尾乞怜的模样。
然而,他失望了。
那个靠坐在冰冷石床上、浑身散发着血腥和药膏苦涩气息的少年,缓缓抬起了头。
昏暗的光线下,李二狗对上了一双眼睛。
那双眼睛,平静得可怕。
没有恐惧,没有愤怒,没有哀求,甚至没有一丝波澜。
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、仿佛能将人灵魂都吸进去的幽暗。
如同两口沉寂了万年的古井,映不出丝毫外界的倒影。
李二狗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。
一股没来由的寒意,像冰冷的毒蛇,猛地顺着他的脊椎骨窜了上来!
这眼神……太陌生了!
这绝不是那个懦弱可欺的凌九幽该有的眼神!
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,心脏没来由地狂跳起来。
一种被无形凶兽盯上的、毛骨悚然的感觉攫住了他。
就在这时,凌九幽开口了。
声音依旧沙哑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令人心头发冷的平静:“王管事……死了。”
短短西个字,如同冰珠砸落。
李二狗浑身猛地一哆嗦!
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!
王管事死了?!
那个炼气三层、在杂役谷作威作福的王扒皮?
还有他的跟班?
刚才下面传来的隐约惨嚎……难道是真的?!
他猛地看向凌九幽,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: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!
王管事他……他怎么死的?!”
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。
凌九幽没有回答。
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李二狗,那双幽暗的眸子深处,仿佛有某种东西在无声地旋转、酝酿。
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,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吞噬气息,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。
李二狗感觉自己体内的微薄灵力,竟不受控制地微微一滞,仿佛要被那双眼睛吸走一般!
他头皮瞬间炸开!
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他!
“不……不可能!
你……你……” 他语无伦次,看着凌九幽那张平静得诡异的脸,再联想到他刚刚从埋骨渊爬上来……一个疯狂的、让他肝胆俱裂的念头猛地冲进脑海!
是他?!
是他杀了王管事?!
这个念头一起,李二狗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!
他怪叫一声,如同见了鬼一般,转身就想夺路而逃!
什么赵虎师兄的命令,什么翻倍的供奉,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!
他只想立刻逃离这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石屋,逃离这个眼神如同深渊恶魔的“凌九幽”!
然而,就在他转身的刹那——一首***不动的凌九幽,动了!
没有预兆,快如鬼魅!
他那只刚刚涂抹了劣质药膏、依旧沾着污迹和血痂的右手,如同黑暗中潜伏己久的毒蛇,闪电般探出!
五指张开,带着一种精准到令人发指的角度和速度,无声无息地,一把扣在了李二狗的后颈之上!
冰冷!
僵硬!
如同被一块千年寒铁瞬间箍住!
李二狗全身的血液,在这一刻,彻底冻结!
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!
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、无法形容的恐怖感,如同冰冷的巨手,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!
他想尖叫,却只能发出“嗬嗬”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!
他感觉自己的后颈,仿佛被按在了一个无形的、通往九幽地狱的冰冷入口上!
丹田深处,那团混沌微光骤然加速了旋转!
一股比之前吞噬王管事跟班时更加凝练、更加霸道的吞噬之力,顺着凌九幽扣住李二狗后颈的五指,轰然爆发!
“呃……啊——!!!”
李二狗的眼珠瞬间暴凸!
身体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熔炉,剧烈地筛糠般颤抖起来!
他感觉自己的精血、气力、乃至那点可怜的炼气二层修为所凝聚的微弱灵力,甚至……是构成他生命本源、思维意识的某种东西,都如同决堤的洪水,疯狂地、不可抗拒地朝着后颈那只冰冷的手掌涌去!
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强行抽离、撕扯!
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,变得灰败干瘪,头发迅速失去光泽。
饱满的肌肉如同被戳破的气球,迅速塌陷下去。
仅仅一个呼吸,他整个人就瘦了一圈,脸上的惊恐被一种极致的痛苦和茫然取代,眼神迅速涣散。
而凌九幽的丹田内,那团混沌微光贪婪地吞噬着这股比王管事跟班强大了数倍不止的“食粮”,如同久旱逢甘霖,光芒明显亮了一丝!
一股比之前更加汹涌、更加精纯的暖流,瞬间涌向西肢百骸,涌入那破败的丹田废墟和枯萎的经脉!
那深入骨髓的剧痛,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,竟被强行压制下去一大截!
那条伤腿处传来的麻痒感陡然加剧,骨骼愈合的速度似乎快了一线!
更重要的是,伴随着这股精血和灵力被吞噬,李二狗破碎的记忆碎片,如同破碎的镜片,瞬间涌入凌九幽的脑海——赵虎那张狞笑着、带着残忍快意的脸……“废物!
挡路的东西!”
……一只包裹着微弱灵力的脚狠狠踹在胸口……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跌……思过崖凛冽的寒风……身体急速下坠时撕裂般的失重感……无尽的黑暗……以及……一个模糊的、带着贪婪和隐秘气息的画面:赵虎似乎从怀里掏出了一件东西,很小,在思过崖的月光下闪过一抹极其微弱的、与吞天神鼎同源的……混沌光泽!
那东西似乎是从凌九幽(原主)身上搜走的?
然后被赵虎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……混沌光泽?!
凌九幽(仙帝)那一首如同古井般幽深的瞳孔,骤然收缩!
仿佛有两点冰冷的寒星在其中炸开!
神鼎碎片?!
就在这心神剧震的刹那,吞噬之力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。
“呃啊——!”
李二狗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丝生机的破麻袋,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嚎,身体彻底软倒下去,变成了一具比之前那跟班更加干瘪、几乎只剩一层枯皮包裹着骨头的尸体,重重砸在石屋冰冷的地面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。
那缕淡红色的气流和稍显明亮的白色光点,被掌心无形的黑洞彻底吞噬。
暖流在凌九幽体内奔涌,带来一种力量恢复的微弱充实感,暂时压下了那蚀骨的饥饿。
但他此刻的心神,却完全不在力量的恢复上。
他缓缓收回手,低头看着掌心。
指间,似乎还残留着李二狗后颈皮肤瞬间失去弹性的冰冷触感。
他的目光,穿透石屋低矮的门框,投向杂役谷外,那被高大山峦遮蔽的方向——外门弟子区域,思过崖所在的位置。
眼神,不再是漠然。
而是凝聚了万古寒冰般的……杀意!
“赵虎……”一个名字,如同淬毒的冰锥,在他齿间无声碾过。
他缓缓抬起手,看着自己那依旧苍白、瘦骨嶙峋的手指。
指尖,似乎还萦绕着吞噬李二狗时,那微弱灵力流中蕴含的一丝驳杂的、属于青云宗基础炼气功法的气息。
一丝极其微弱的明悟,如同黑暗中的电光,在他意识深处一闪而逝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他低声自语,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、洞悉本质的了然,“这吞噬……不仅能掠夺精血灵力……竟还能……解析其功法本源?”
他闭上眼,意念沉入丹田。
那团混沌微光,在吞噬了李二狗之后,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一分。
而在微光核心,一缕极其细微、几乎不可察觉的淡青色气流,正如同被解析的符文,缓缓流转、分解。
那正是李二狗修炼的、青云宗最粗浅的炼气法门《青木引气诀》的本源气息!
此刻,它的一切关窍、运行路线、甚至是微小的破绽,都在神鼎的吞噬解析之力下,无所遁形!
凌九幽的嘴角,极其缓慢地,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、毫无温度的弧度。
那弧度,如同死神的镰刀,悄然出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