苍玄历三百二十七年,深秋夜雨如刀。
林长生蜷缩在柴房夹层里,后背紧贴着发潮的土墙,连呼吸都要在喉咙里打三个转才敢吐出。
怀中玉简泛起幽蓝微光,映得他苍白的脸上泛起诡异的青气。
"不能再拖了。
"他死死咬住衣袖,指尖颤抖着贴上玉简。
《青冥引》开篇所言犹在耳畔:"凡修行者,初引灵气入体,必有气机外泄。
"可若不趁今夜动手,明日黑甲侍卫怕是要搜到这破落矮房。
灵气如冰锥般刺入经脉的瞬间,林长生猛地咬住舌尖。
血腥味在口中炸开,硬生生将即将溢出的闷哼咽回肚里。
他早有准备,提前用浸了艾草汁的布团堵住夹层缝隙,又在屋顶铺了厚厚一层茅草——若是有修士用神识扫过,只当是普通人家生火留下的烟渍。
墙外忽然传来瓦片轻响。
林长生浑身紧绷,连眼球都不敢转动。
三息后,两道黑影掠过窗前,玄铁靴底与青石板相撞的闷响让他后颈渗出冷汗。
那是黑甲卫的制式装备,白日里追查乱葬岗玉简的正是这群人。
"真他娘晦气。
"林长生在心里暗骂,缓缓运转刚刚引动的一丝灵气。
他特意选在柴房最角落修炼,此处夹在两户人家之间,即便有灵力波动,也会被市井烟火气冲散。
可他万万没想到,追兵竟来得如此之快。
当黑影彻底消失在雨幕中时,林长生才敢松开攥得发麻的拳头。
掌心三道月牙形血痕早己凝固,他却顾不上疼痛,从墙角掏出个油纸包——里面是今日从药铺赊来的夜交藤,磨成粉末洒在周身,能暂时掩盖灵气波动。
"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。
"他望着头顶漏雨的房梁,忽然想起城西城隍庙的功德箱。
那里终日香火缭绕,或许能藏住修行气息。
可还没等他细想,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得他差点打翻油灯。
"林长生!
"门外传来老周的声音,"县尉大人连夜要公文,快些起来!
"林长生浑身僵在原地,油灯芯爆出的火星溅在他手背上,烫出细小的燎泡。
老周的声音再次响起时,他突然抓起案头的墨砚,狠狠砸向墙角的瓦罐。
"来了来了!
"沙哑的嗓音裹着浓重的酒气,林长生趿拉着露出脚趾的布鞋,撞开吱呀作响的木门。
老周举着油纸伞立在雨幕里,灯笼光晕映见他肩头洇湿的深色痕迹——那是黑甲卫玄铁战衣特有的乌光。
"怎......怎么这会儿要文书?
"林长生晃了晃空酒壶,故意让壶嘴对着老周,浓烈的酒糟味混着夜交藤粉末的苦香扑面而来。
余光瞥见老周身后还隐着两个人影,腰间玉佩隐约映出"玄"字暗纹。
老周皱着眉后退半步:"少啰嗦,县尉等着用!
"话音未落,林长生突然踉跄着扶住门框,喉间发出"咯咯"的干呕声。
指尖藏着的夜交藤粉末随风扬向三人,在雨幕里化作不易察觉的灰雾。
趁对方屏息的刹那,林长生突然扑向案头的竹简。
"在......在这儿!
"他故意将最上面的卷宗扯得七零八落,油墨淋漓的纸张间,藏着前日誊写的《流民安置册》——那密密麻麻的人名,足够混淆任何神识探查。
当老周接过沾着酒渍的竹简时,林长生突然压低声音:"周哥,城西醉仙居的桂花酿......"话未说完,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。
黑甲卫特有的玄铁马镫撞击声由远及近,老周脸色骤变,匆匆将竹简塞进袖中:"明日再说!
"脚步声消失在雨巷尽头,林长生瘫坐在地。
冷汗混着雨水顺着下颌滴落,他望着被扯烂的卷宗,突然想起玉简中《惑心篇》的记载:"欲隐其形,先乱其目;欲藏其迹,先惑其心。
"颤抖的手指摸向怀中玉简,幽蓝微光透过粗布衣衫,在他掌心映出扭曲的符文——原来最危险的时刻,竟是老周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