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月如钩,将青石板上的血渍映得发亮。
林清握剑的手在发抖,剑锋垂落处,三具黑衣尸体叠成小山。
浓重的血腥味混着庭院里残存的桂花香,竟酿出某种诡异的甜腻。
他踉跄着后退半步,后腰撞上父亲最爱的青瓷鱼缸,几条红鲤受惊跃出水面,在月光下划出数道血色弧线。
"清儿!
"母亲的尖叫刺破夜幕。
林清转身时正看见那柄弯刀穿透屏风,绣着百子千孙图的苏绣瞬间迸裂,细碎的木屑中,父亲的身影轰然倒地。
他从未见过父亲这般狼狈——青阳剑派掌门人的发冠歪斜,素来熨帖的月白长衫被血浸透,却仍死死攥着那卷《惊鸿剑谱》。
"接着!
"林承岳拼尽最后气力将剑谱掷出,泛黄的绢帛在半空展开,墨迹未干的批注如蝶纷飞。
林清飞身去接,眼角余光瞥见母亲扑向父亲的身影被刀光斩断。
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在他后颈,混着母亲的半声呜咽。
黑衣人从西面八方涌来。
林清认得这些弯刀上的血槽,昨夜父亲还在书房说过,北漠血狼帮的刀该开双槽才够狠厉。
此刻这些狼牙般的利刃正撕咬着林家三十七口人的性命,而他甚至来不及为双亲合眼。
林清痛苦万分,眼泪不禁落下。
剑锋撞上弯刀时迸出火星,与眼泪在月光下照出异样光彩。
他旋身避开斜劈而来的刀锋,剑尖毒蛇般钻进对方咽喉——这是惊鸿剑法第七式"孤雁回云",三日前父亲刚教过的。
血雾在廊下漫开。
林清且战且退,后背贴上祠堂冰凉的砖墙时才惊觉己无路可退。
供桌上林氏先祖的牌位东倒西歪,最上方那块描金灵牌突然咔嗒轻响,竟露出暗格中半截龙纹玉佩。
"没想到林家还藏着这等好物。
"阴恻恻的嗓音让林清寒毛倒竖。
玄衣人从月洞门缓步而来,腰间玉带上嵌着七颗血髓珠,每一步都似踏在人心跳的间隙。
林清瞳孔骤缩——血狼帮大祭司拓跋烈,三年前被父亲斩断右臂的魔头,此刻空荡荡的袖管里竟探出条精钢打造的蜈蚣钩。
剑谱在怀中发烫。
林清突然明白这场屠戮从不是为复仇,父亲临终前疯狂涂抹的批注,暗格中泛着幽光的玉佩,还有拓跋烈眼中跳动的贪婪......这些碎片在血光中拼出骇人真相。
蜈蚣钩破空而来时,林清起身撞向供桌。
牌位哗啦啦倾倒,他趁机抓起玉佩塞入怀中。
钢钩擦着耳际掠过,削断几缕发丝。
身后传来墙壁崩塌的巨响,林清就着砖石飞溅的尘雾滚出祠堂,后背重重撞在井沿上。
月光突然暗了。
他抬头望见拓跋烈黑袍鼓荡如蝠翼,蜈蚣钩尖端滴着幽蓝毒液。
生死一瞬,记忆突然闪回父亲握着他的手在沙盘上划出的剑痕:"惊鸿第九式不在剑谱,要悟天地之气......"井中泛起潮湿的雾气。
林清闭目后仰,任由身体坠向黑暗。
下落途中剑尖点向井壁,青苔覆盖的砖缝间传来细微震动——是水流!
剑气顺着水脉游走,竟在身周织出密雨般的剑网。
拓跋烈的怒吼从井口传来,钢钩与剑网相撞爆出金铁之声。
冷水漫过口鼻时,林清终于想起这是连通洛水的暗渠。
怀中的玉佩突然发烫,恍惚间似有龙吟在耳畔响起。
他屏息顺流而下,手中仍紧攥着半截染血的剑谱。